&esp;&esp;砰——!
&esp;&esp;门扇砸地的强劲风波骤然掀起满室尘埃,崔艾手中的长刀穿过扬尘,直直向院中击去。
&esp;&esp;“噌”的一声金铁裂响,钢刀刀身全部刺入院角墙壁,石墙受异物猛力挤压,在缓缓扬落的尘埃里噼啪开裂着、向四周伸出数条弯曲的长痕。
&esp;&esp;院墙边轻飘飘落下一缕幽黑发丝,暗黑色血迹顺着钢刀下的墙面与发丝同时滑下。
&esp;&esp;谢遇控制着崔艾的身体踩着刀柄瞬间追到院外,这时脚下一僵——是崔艾在抢夺身体的主导权。
&esp;&esp;男人惘然的透过瞳孔看向那昏沉空荡的街道。
&esp;&esp;东边在他眼底渗开一抹暗淡晨光,秋日里,这抹微弱的淡白色天际线,恍惚间像他抬着谢遇棺材归京时那样。
&esp;&esp;千古同天。
&esp;&esp;原来有人早早的死在了泰宁十六年。
&esp;&esp;昏暗的人影鬼魅般飞速窜向远方,长发在身后一扬。
&esp;&esp;十七岁那年云婉也是如此,长发在腰下左右飘扬着优美的弧度,宽袖下指如葱白,她提着那水绿色绣裙笑着朝他奔来。
&esp;&esp;后面的寝房门大敞。
&esp;&esp;小院被死灰一样的天色笼盖。
&esp;&esp;崔艾向谢遇说道:“那年小人路过陈留,远远看到您抱着樊璃在马背上学骑射,那副保护欲过度的姿态,想必是因为将军很心疼他。”
&esp;&esp;男人嗓音低哑得像要碎开:“大将军,樊璃若是把刀扎在你心口,你忍心杀他么?”
&esp;&esp;身体中的厉鬼没有回应。
&esp;&esp;崔艾站在晨光里等了一会儿就提起嘴角笑起来。
&esp;&esp;这笑容比孤身走进暮色的人还苍凉。
&esp;&esp;“小人运气向来不好。本来说好战后就回来娶她,信上说夏天回来,却拖到秋天,说好冬天看她,又等到明年、”
&esp;&esp;崔艾嗓音凝涩着在喉间滞停。
&esp;&esp;他死死攥着一片碎铁垂下头,潮着满腔血腥味慢慢说道:“我没那个命,她也没时间等……”
&esp;&esp;低哑话音蓦然碎在齿间。
&esp;&esp;染上铁锈味的鲜血一滴滴砸到青石地面,他垂首笑着问谢遇:“你说她是不是傻?既然要我的命,怎么不拿去?”
&esp;&esp;到底谁更傻?
&esp;&esp;“怎么不拿去啊?”
&esp;&esp;“我这条贱命有什么好的,拿去啊!”
&esp;&esp;“云婉!”
&esp;&esp;绝望到极致的男人跪在地上又撑着膝盖起身,起到一半又重重的瘫跪下去。
&esp;&esp;天地广漠无边,这渺小的男人捂着眼睛跪在地上向那死去的人质问,怎么不把他的命拿去?
&esp;&esp;他背脊深深压弯下去,好像一下子扛了千斤重的东西,幽白的晨曦落在这瘦削刚毅的脸上,看着倒像暮光。
&esp;&esp;“对不起,”他质问过后自责的咬碎哭腔,眼泪断了线一样溅落在紧攥着衣领的手骨:“对不起——”
&esp;&esp;要是他丢掉一身功名利禄,赶在在泰宁十五年,或者十六年夏天之前回来,一切大概会不一样吧?
&esp;&esp;“对不起——”
&esp;&esp;他没法改变时间。
&esp;&esp;甚至没见到云婉最后一面。
&esp;&esp;“对不起!”
&esp;&esp;他只觉得自己回来后,眼中的她变得有些陌生,陌生到他永远止步在主屋门前。
&esp;&esp;谢遇望着那跪地恸哭的痴傻男人,垂在袖下的手缓缓捏着那颗破尘珠。
&esp;&esp;只要吞下这颗珠子,困扰他多日的欲望就会被悉数封印,再也不会失控的向樊璃扑去,将他压在身下啃咬了。
&esp;&esp;那身死缠烂打的姻缘,也会慢慢在珠子的作用下从他身上剥离。
&esp;&esp;眼前的男人眼泪划到下颔,喉间沁血哭得狼狈至极:“对不起——”
&esp;&esp;谢遇仰首望向长天。
&esp;&esp;对不起……
&esp;&esp;曾经他在徐州城前跪下去时,也说过同样的话
&esp;&esp;因为银剑上的名字没有刻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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