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将残茶一口喝尽了,连带着满口糖浆冲入肚中,在难以言喻的甜腻滋味中皱紧了眉头。
老实话固然难听,但他也受不了在心中埋藏着什么,白塔湖一事的根源,他非挖不可。
“谢霓,我知道你恨他们。可雪害以后,羲和弟子外出的次数骤减,大半弟子数年出不了一趟门,其中途经天火长春宫的,一查便知,白塔湖中的那些……”
他齿关缓缓咬紧:“其中不乏我的弟子,进出羲和皆须我手谕,绝无涉足天火长春宫的可能。”
谢泓衣平淡道:“不错,是我滥杀。”
单烽脏腑中又被他一只手攥紧了,狠狠一拧:“要是能把罪魁祸首抓出来,你能停手吗?”
谢泓衣道:“怎么,你要代劳么?”
单烽森然道:“他们合该万死。”
谢泓衣道:“壮士断腕,你对羲和倒是情深意重。”
“身在舫中时,尚不觉得,”单烽苦笑一声,在最不合时宜的时候承认了,“不怕你笑话,那时你说要跟着我出阵,我的第一反应竟是慌乱,那些家伙粗野惯了,冒犯了你,怎么办?”
回想曾经的心境,真如做梦一般。
白塔湖外,影子勾住他手指的一瞬间,他连带对方去哪儿都想好了。
羲和舫千里赤土熔岩太过吓人,便回烽夜台上他自幼所居的佛堂,弟子们再多吵嚷也不许见,第一夜,他会环抱着影子,不看火海翻波,只听钟磬的声音,那便是他生平仅有的神佛有灵。
他能这样平淡地提及,并不意味着放下了。相反,谢泓衣听出了其中极其幽深的隐忍,甚至是恳求,像是溺亡者所抓的浮木,他所给出的任何借口,都足以成为单烽喘息的理由。
单烽道:“是我想带你去羲和,我师兄的居处长年下着火雨,就是熔化的剑炉铁水,你看过火瀑从屋檐倾泻而下么?
“还有……紫薇台上,那株火狱紫薇遮去半边天,勉强能乘凉,火树银花你或许会爱看,是同人间的烟花一般。
“每月初十,羲和境熔岩沸腾的日子,羲和大舟会在鼓声里腾涌起来,所有羲和弟子都须以火挽舟,那时候干将湖就能烧出漫天的赤霞,保准是你在翠幕云屏从来见不到的。
“我明知道你怕烫,却总兴起那样的念头,现在想起来,应该是很久以前种下的,我很早以前就想带着你看晚霞,它还没忘,我却忘了。”
“地狱图景,亏得你爱看,”谢泓衣道,在瞥见他眼中那种强烈的,堪称痛苦的执念时,微微停顿了一瞬,“你很久以前说过。”
在浩劫未至的时刻,单烽以玩笑般的语气提起羲和境那恶鬼群魔般的熔岩怪石时,他确实短暂地出神过。那是单烽所熟悉的,和他截然不同的另一个世界。
单烽艰涩道:“谢霓,说这些,你会觉得恶心么?可羲和对我,就像长留之于你,別拿壮士断腕调侃我,太重了。他们要是作恶,我绝不容情,哪怕是剥皮见骨,把我来路都斩断,我也不会迟疑!可你告诉我,白塔湖……仅仅是怀疑?”
“不知道。”谢泓衣道,“我看不清他们的脸。我只对他们的真火有所反应。”
识人相骨性犹顽
单烽猛然意识到什么:“白塔湖外,你认出谁了?”
谢泓衣道:“当时的真火太多了。”
羲和与雪练连日血战,众人倾尽真火,整座祭坛都被笼罩在漫天狂暴无序的真火中,以影子的状态,岂能分辨得出?唯有以血肉泡影夷平一切!
“那日在场的,好一笔冤枉债……”单烽哑声道,心中却涌起一点儿难言的异样,牵得他太阳穴生疼。
虽疑窦丛生,可到底在混沌中破开一条路来。
得抓着小燕问个明白。
说起来,那日羲和三人隔镜会面后,他便再也没接到过燕烬亭的任何讯息,说好的火牢更是毫无踪影。被什么事耽搁了?
他倒不觉得燕烬亭会碰上什么棘手的敌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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