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树下的石桌石凳还留着清晨的微凉,正是下课的时候,几个身着青衿的学子围坐其上,有人怕热,挽着袖口露出半截手臂,指尖捏着书卷轻轻扇动,时而低头与同伴低声论经,时而俯身在纸上疾书。
视线再远些,一方荷花池正映着好光景。
池水被日头晒得温温的,水面浮着零星的浮萍,几片新抽的荷叶还卷着嫩边,翠得发亮。早开的荷花不过三四朵,粉白的花瓣带着清晨的露珠痕迹,有的刚绽出两三片瓣儿,露出中心嫩黄的花蕊,有的还裹着紧实的花苞,顶端泛着淡淡的胭脂色。
蜻蜓比往日多了些,红的、黄的,总停在荷叶尖儿上,翅膀被阳光照得透亮,偶尔轻点水面,漾开的涟漪里还能看见细碎的光斑,转瞬便随着水波散去。
池边的柳树垂着浓密的枝条,叶子被晒得有些软,风一吹,便慢悠悠地拂过水面,带起细碎的沙沙声。
阿朝看着这一切,双手捧着的茶盏似乎更暖了些。
灼人的阳光、初绽的荷花、喧闹的蝉鸣,还有捧着书卷的学子、认真授课的老儒,鲜活无比,安宁又美好。
他忽然想起自己往日里,七月初总在院里劈柴、下地做农活……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淌,后背的衣裳总被浸湿。
目光把目前的景色框入心里,他的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挠着,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向往。
要是自己也能在这七月初的槐树下读书,听先生讲解那些不认识的字,哪怕被蝉鸣吵着,被日头晒着,该多好啊。
没过多久,小瞳便提着食盒回来了,刚一进门就笑着说:“阿朝小哥儿,您瞧,这都是公子特意让买的,福瑞斋的糕点都是现做的,还热乎着呢。还有糖水,冰冰凉凉的,夏日吃着最是快乐。”
阿朝浅笑着,说了声谢谢,旋即打开食盒,里面整齐地摆着几样糕点,两碗糖水。
桂花糕上撒着细碎的金桂,散发着甜香;云片糕薄如蝉翼,透着淡淡的米香;还有那盒软酪,盛在白瓷碗里,上面点缀着几颗殷红的樱桃,看着就让人欢喜。
阿朝拿起一块桂花糕,轻轻咬了一小口,软糯香甜,带着桂花的清润,他很喜爱。。
他何德何能让谢夫子对他这般好,连买糕点都想得这般周全,心里像被温水浸过一般,暖意融融。
小瞳清楚他与谢临洲中间的来龙去脉,在理智与好奇之间反复横跳,最终还是好奇打败了理智,低声问:“阿朝小哥儿,你觉得我们公子如何?”
在谢临洲面前,他能热情大方,不代表阿朝在其他人面前也是如此,含蓄着回答:“谢……谢夫子他很好。”
“很好啊。”小瞳嘴里嘟囔,没有多问,却被眼睛出卖了,他眼里闪过几分玩味的笑,心想,今夜,他倒要好好问问自家公子的想法。
想着,想着,他突然敲了下自己的脑袋,往后他是不是该叫阿朝叫少君了。
阿朝看着他奇怪的举动,眉头微蹙,没有继续看下去,视线放回了那些糕点身上。他想,这么好的糕点,他要慢慢品尝。
仔细回想起平时在外面听到,那些大户人家的哥儿、姐儿吃糕点的行为举止,他照葫芦画瓢,倒也有几分相像。
几刻钟后,门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,谢临洲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门口,身上还带着书卷的气息。
他刚上完第一堂课,趁着课间的空隙过来看看,见阿朝正捧着糕点吃得开心,眼底泛起温柔的笑意:“糕点还合口味吗?若是喜欢,往后让小瞳常去买。”
阿朝抬起头,脸颊微微泛红,点了点头,轻声道:“很好吃,多谢谢夫子。”
谢临洲走上前,拿起桌上的茶盏,抿了一口,又叮嘱道:“你且在这里安心歇息,剩下一堂课很快就结束,等我忙完,便带你去国子监的后园瞧瞧,那里种了不少花,这个时节正好开得热闹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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