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其他都好说,我只担心军队……”季恒道,“中尉梁广源是偏着我们的人。若是新来了个国相,恐怕第一件事便是把中尉换掉,先把军权攥手里,只是又能换谁呢?”
季恒也考虑过这问题,若是能猜出人选,就得提前做好应对之策。
只是眼下朝廷和匈奴越打越凶,正缺将领。
他盘算过朝廷的用兵部署和所有武将,思来想去,只怕是一个都匀不出来。哪怕能匀出那么一个半个来,不也得先“紧着”吴国?
毕竟眼下,吴王才是陛下的心腹大患。
“还有属官,撤掉容易,但又换谁?”季恒道,“朝廷缺人,还要从我们学宫里挖人,都不怕挖个奸细过去。能和陛下铁板一块的人并不多,剩下的,哪怕派过来了,兴许也能慢慢渗透。”
“总之,只要是文斗,就没那么可怕。”
眼下最要紧的,还是要有一支能听从他们的军队。
季恒道:“老师也不必太过担忧,我走后,也不会撒手不管的。”
“好。”
季恒又道:“老师此番去往吴国,吴王如何?”
谭康道:“哎……吴王挺伤心的。吴王本就没什么子嗣,这回这太子焕,据闻又是吴王最疼爱的!他生母虽是农户女,但我这回见了,竟是十分地善解人意,识大体。太子焕也自幼聪慧、正直,是最让吴王满意的了。出殡那日,我看吴王是泣不成声……”
“太子焕,”季恒道,“确实是太可惜了……”
——
季恒起身时,日头已经偏西了。
今年夏天比往年都要凉快些,正直仲夏,太阳一落山,风中便已有了几分凉意。
回到长生殿时,阿宝听到车马响动,咕噜噜地便跑了出来,一把抱住了季恒大腿,说道:“叔叔你去哪里了?这么久了才回来,我都以为叔叔是不是偷偷跑掉了……”说着,往季恒腿上抹了一把泪。
季恒蹲下身,拿帕子帮阿宝擦眼泪,说道:“叔叔不是答应过阿宝,肯定不会偷偷跑掉,一定会好好跟阿宝告别的。叔叔答应过的事,何时食言过?”
阿宝用力点了点头,还是想问问,叔叔为何一定要走,不要走好不好?
但又知道问也没用,只是徒增难过而已,便又道:“那叔叔抱抱我好不好?”
季恒无奈道:“总是习惯了要抱,等叔叔不在了又要怎么办呢?”说着,还是一把将肉乎乎的小团子抱了起来。
阿宝又顺势抱住他脖子。
晚饭时,阿宝也格外黏他,跪坐在一旁抱着大碗吃饽饦,嚼着嚼着,又倒进他怀里,非要最大面积地贴着他才肯罢休。
而正吃着,只听庭院外又传来一阵马蹄声。
季恒之前能分辨出姜洵的脚步声,眼下才发现,自己竟也能清晰地分辨出姜洵的马蹄声,很确定那就是姜洵。
他心头有些一紧,很快又听院子里的宫人们叫道:“殿下。”
阿宝道:“唔?哥哥来了。”
片刻后,姜洵便走上石阶,在殿门前脱履解剑,走了进来。
黄昏时分,天暗得很快,姜洵高大的身影站在开敞的屏门前,背着光,让人看不清神情,只是声音有些低哑,说道:“不是要谈谈吗?谈谈吧。”
“……好。”季恒匆匆应着,放下了碗筷,说道,“那我们去外面……”
话音未落,姜洵已走了进来,在一旁席子上坐下了,说道:“你们先吃。”
“也好……”季恒说着,很快吃完,扭头一看,见阿宝碗里竟还剩下大半碗。
季恒耐心地等了一会儿。
而今日的姜洵,看起来有些疲惫,对阿宝也多了许多宽容,竟也只是默默等着。
季恒知道阿宝吃饭慢,便摸了摸阿宝的头,说道:“宝宝,你跟嬷娘到外面亭子里去吃,好不好?”
“唔?”阿宝回头道,“为什么?”
季恒道:“因为外面很凉快,还可以看夕阳,叔叔跟哥哥单独聊一聊。”
“唔……好吧。”阿宝说着,这才由嬷娘牵走。
季恒又让小婧清退了左右。
待得殿内只剩一片死寂,季恒又起了身,挨个房间查看,见外殿、内室、偏室里都空无一人,这才走上前去,把屏门也关上了。
殿内没掌灯,门一关,光线又倏然暗下来了几分。
又很安静,静得落针可闻。
季恒顿了顿,转过身,向姜洵走去。
只是走到一半,竟听到了一声微不可察的抽泣声。
他愣了片刻,走到姜洵身前。
黄昏暗淡的光透过一格一格的窗柩打下来,季恒借着那光,望向姜洵的脸庞,见姜洵竟已是泪流满面,神情痛苦……
他从未见过姜洵这模样,叫道:“阿洵?”
姜洵眼眸猩红,听到召唤,抬头看向了季恒。声音因哭腔而哽咽嘶哑,说道:“季恒,你一定要用这种方式惩罚我吗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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